墙头确实多,不数保平安

【剧版秦时】镜湖逸梦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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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、为了当和事老的使命,醒来吧,剑圣!


端木蓉做了一场梦。
梦里她顶着大雨到深山里去,不知被什么指引着,找到了一株千年灵芝。这赤芝菌盖厚实而宽大,她掂在手上,只觉像是吃了颗定心丸,周身被雨浸透的冷都感觉不到了。
她把那株灵芝捏在手里,按在胸前,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赶,始终没想起将之放进背篓里。耳边有雨声,还有呢喃声,端木蓉先是听清了自己的喘息声,接着才听清那呢喃也是自己发出的。
“主胸中结,益心气,补中,增慧智,不忘。久食,轻身不老,延年神仙。*”
“主胸中结,益心气,补中,增慧智,不忘……”
她反复念着这些典籍上记载的药理,不断加快脚步,凭着直觉往前冲去。等到了家——在梦里她只模模糊糊地知道这里是家,她猛地把门推开,四下逡巡一番,却没见到要找的人。
而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要找谁。
她把灵芝往桌上一掷,朝床边冲过去。
镜湖。烟雾缭绕、波澜不惊的镜湖,一叶扁舟正往远方飘去。
她的心忽然绞紧,不顾一切地又冲向湖心亭。待她站定,这才看清那扁舟之上,分明有一人正与她遥遥相望。
那人身着白衣,长身玉立,朝她微抬起手,似在邀她同乘。可相隔那么远,要如何同乘?
端木蓉心里没来由的焦急,越来越焦急。她想喊,朝那人猛挥着手,希望他能停一停,或是靠个岸,好等一等她。但那扁舟依然渐行渐远,端木蓉泪流满面,离开凉亭沿着湖面一路追赶,却只能看清船上那人的灼灼凝视。
那眼神越是温柔,端木蓉便越觉锥心刺骨的痛!
她喉头发出嘶哑难辨的气流声,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。直到那身白衣连同小舟一起被浓雾遮蔽,她都喊不出来。
她仔仔细细地、心惊肉跳地看,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。
端木蓉跑回屋里,愣愣看了那灵芝良久,忽地将之抓起,饥不择食般一口咬了下去。


“不……”倒抽一口凉气,她醒了过来。
化雪时总是天寒地冻,她不知自己是被惊醒的,还是被冻醒的,连夜守在床边,双手已冻得僵硬。她将手捧到嘴边,呵出口气,转而看向床上的盖聂。
他并未醒来,但也并未离去。
端木蓉为他掖了掖被角,而后便沉默地、静止地坐在那里,不再动了。
荆天明进门便见这幅景象,心中郁结愈发难以纾解。三日前,因韩信之事,他受卫庄驱使,放信鸽向墨家求援,端木蓉得知此事后,再未开口说过话。
荆天明将茶盏放到桌上,转身面向端木蓉,亦是呆立良久,不知该从何说起。末了,仍只有一声虚弱的“蓉姐姐”。
回应他的也依然是一片静默。
荆天明莫可奈何,只得颓丧地朝屋外走去。刚走到门口,却听端木蓉冷冷道:“叫月儿过来。”
荆天明如临大赦,朗声应了,便急忙去叫来高月。端木蓉在床头嘱咐她些看顾盖聂的事宜,荆天明便凑在门边求知若渴地看。待吩咐完了高月,端木蓉便无视荆天明,到棚屋去背了背篓要进山。
看她明显是要进山采药,荆天明局促得紧,手伸出去似要阻止,嘴里也嗫喏着不知要说什么,可偏就不敢真拂了她的意。端木蓉背上背篓,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觉惹人嫌,可却是骂也懒得再骂,径直便要离医庄而去。
“哎,蓉姐姐……”荆天明正待开口,忽见卫庄摇着轮椅自西边檐下滑入棚屋内。端木蓉也看到了他。她不止看到了卫庄,还看到了他置于腿上的那捧一叶萩。
根茎饱满,叶片上还带着水珠,显是刚从山里采回不久,将将才洗净了准备拿来晒的。端木蓉有些目瞪口呆,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荆天明,见他直像被抓了现行般将眼神死命往别处瞥,立时便明白了。这药想必是卫庄授意之下,荆天明昨日连夜采来的。
端木蓉心中本已憋屈至极,荆天明原是她与盖聂一手教养成熟的,懂事以来对他二人几乎言听计从。此次盖聂病重,荆天明破天荒违逆她,已经足够叫她吃惊,更何况违逆之事还是事关墨家生死存亡的重中之重、还是在卫庄唆使之下做出来的,这叫她如何不心凉!而现在,却连为盖聂医治之事都要插手了!
本来憋了三日的怨气,终于在这天寒地冻的清晨爆发出来。
“荆天明!!”她一个背篓扔过去,荆天明像受惊的母鸡般接了住,知她已是怒不可揭,连蓉姐姐都不敢叫了。她抬手指着那臭小子鼻尖,往日里刀子嘴出了名的墨家医仙,此时却连一句完整的呵斥也骂不出口。
“你……你长能耐了是吧!你师父倒了我还在呢!你是白瞎了眼看不到是吧!”荆天明可急了,直似含了十辈子的冤,要向她申辩。端木蓉却越骂越不对劲:“你师父病了,你胳膊肘就给老娘往外拐!你……你不听我的,你敢帮着那混蛋跟我叫板!”
她骂着骂着便朝卫庄看去,只见那人头也不抬、眼也不眨,话更是一句没有,只把一株株一叶萩拆成段,放在木板上等着晒。端木蓉心里一阵没来由的不甘,这不甘又很快变成一阵叫她心慌的委屈。她看卫庄气定神闲的样子,简直觉得五雷轰顶!
“你坐那里干什么!给我起来!”见她说着便要去拿人,荆天明心里锣声乍响,连忙上前去劝。三人就这么在棚屋前闹成一团,荆天明隔开卫庄不是,拉住端木蓉更不是,万般无奈之下,只得硬插在两人中间当隔板!
眼看着连那木板上的一叶萩都要不保,三人却忽闻东屋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。
“又怎么啦?”
这声音堪称无奈至极,他三人不约而同地一阵心惊,都朝东屋看去,停下了手上的搏斗。只见盖聂单手撑住门框,微微皱着眉,整个人疲惫而虚弱地半靠在门前,看着他们……
他身旁搀扶着的正是高月。显然,盖聂此次转醒,这家里独有的鸡飞狗跳又要记一大功。
“大叔!你醒啦!”荆天明喜不自胜,可一见到高月那副惆怅神色,再听盖聂有气无力地问一句:“又在闹什么啊?”,他便立时焉了气。
“我……这……”端木蓉的手还抓在他领口,卫庄正单手提住他后腰,显然上个瞬间他是打算把荆天明直接拎开,再继续和端木蓉理论的。荆天明自己的两只手也停在比较尴尬的位置上——他左手正抓着卫庄轮弓,原本企图将他移开;右手还死死地按在那木板上。此时得了空,他才发现端木蓉和卫庄也在刚才腾出手来按着这木板。
他此刻整个人还呈半蹲之姿,夹在庄蓉二人之间,别提有多为难。
“大叔,醒了好,醒了就行,没事儿!”他小心翼翼地同时放开左右手,见庄蓉二人也随着他缓缓放了手,这才不尴不尬地应了盖聂一声。
盖聂哪里不知他们这阵仗,只怕他刚才若是未醒,此时屋外的动静,也该够他醒了。
他见那背篓歪倒在一旁,便叫荆天明去收拾,又拍拍高月搀扶的手,让她不用挂心,这便要走到棚屋前去当和事老。
刚走出两步,端木蓉一声不吭,一个箭步扑过来便将他抱得死紧!
“哎呀!”这声儿是荆天明发出来的,盖聂要是能出声,也该和他这惨叫差不多了。端木蓉的头几乎是砸在他胸口,他往后一个趔趄,几乎就要摔倒。高月在后面心惊肉跳地扶住他,卫庄眼见他双目紧闭,微张着嘴愣是疼得发不出声,手都在轮弓上攥白了。
端木蓉却是不放手。她知道这一撞着实够盖聂受的,可她就是放不开手。
她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声,终于感到这声音逐渐与自己胸腔中擂鼓般的节奏渐渐吻合。
她终于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。
莫名其妙的,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,也打湿了盖聂的衣襟。盖聂缓过劲来,由她抱着,见她在哭,也只是一遍遍拍抚着她的背,温言劝道:“好了好了,不吵了,我这不是醒了吗。”
端木蓉躲在他怀里,尽量不让人察觉地拭着脸上的泪,一些让她又想哭又想笑的奇怪情绪充斥着她的心。她听得荆天明又在那头不怕死地说道:“哎呀蓉姐姐,你可头下留情吧,大叔才刚醒,你这一撞,魂又出去一半了!”
端木蓉毫不犹豫地转过头,朗声骂起来。
自始至终,她没有放开圈在盖聂腰际的手。有这人在的时候,她就能是最放肆的那一个。



TBC


*:出自《神农本草经》,但这个时期此书尚未成册,各位姑且把这句当做未经整理时其他典籍上的记载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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